聂小莲我的内镜护理生涯
2017-11-3 来源:本站原创 浏览次数:次谨以此冗长的拙文,与如我一般数十年如一日默默无闻却兢兢业业坚守在护理岗位上的姐妹们共勉!
——聂小莲
我的内镜护理生涯聂小莲
都说人过三十不学艺,我却在这个即将年过半百的岁月里,触及了一个全新的操作,内镜逆行胰胆管造影,又称ERCP的护理配合。
也许,真是年龄不饶人,接下任务的时候,压力山大,因为,我再清楚不过,在所有内镜诊疗的护理配合里,这无疑将是一项最为复杂的操作。且不说术中的诸多细节,均需要凭借术者和助手良好的手感,然后才能在彼此默契的基础上达到协调一致。单就那些种类繁多的附件,就已经让人有些目不暇接。何况,之前从没有完整亲历过这一项操作的具体过程,更不要说接受专业的培训。
但是,压力归压力,我心里还是很明白,非常时期,只所以能出现如此的安排,自然会有许多特殊复杂的因素,而我的从业字典里,留存的字眼,似乎也只有感恩,由此衍生“服从”。
想当年,迈出学校的大门,医院,尚不满18岁的我,脑海里不敢奢望理想或抱负之类的远大志向。只知道急需自立,养家糊口,为贫穷病弱的父母分担一点重担,并尽自己一份绵薄孝道,故此,我庆幸拥有这份工作,并倍觉珍惜。
当时,被分在内一科,那时除了内二科是心血管内科外,其余都归属内一。
上班不久,父亲就罹患一场大病。这一病,不仅住院治疗一个多月,甚至差点就丢掉了性命,而远在异地的哥哥,鞭长莫及里心有余而力不足。是科室里的老师和同事们,帮我渡过了那个难关,特别是护士长郑老师,像个母亲般的庇护体谅,给我温暖,亦令我满含感激。随后的几年,继母亲大病以后,父亲很快病故,我的生活,就像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小屋,风雨飘摇,又多灾多难。每一次,当我身处困境,异常艰难时,感受到的,都是身边人的无限关爱,而我,除了努力的工作,似乎再无以回报。
也正因为如此,在此后神经内科、呼吸内科等相继分出之时,别人都各有选择,多有变动,我却依然按兵不动。当然,不排除性格里喜欢稳定的因素,但更多的,是这个环境里富有人情味的温馨氛围,让我能在努力做好本职工作之外,毋需为其他因素所扰。
那几年,医院的发展,科室里多会有一些适合自己专业特色的仪器设备,自然需要专人操作,而每次,我都被当作最佳人选。现在想来,虽然身为一名护士,还真没有上过几年临床护理。
直到胃镜被合并进消化内科,我就彻底成为了一名从事内镜护理的专科护理人员,这一晃,转眼就过去了二十年。
二十年,一个人的职业生涯里,究竟会有几个二十年?
想当初,我们只有一台主机,还没有开展结肠镜,仅有的一条胃镜,清洗消毒时使用的还是最原始古老的三桶水法,而护士,在我之前,就只有贾老师一人。
记得刚开始让我配合时,胃镜是被搬进住院部的消化病房,贾老师并不曾一起过来。他见到我时,再三叮嘱,一定要把镜子清洗养护好……那个瞬间,我很惊奇并困扰他的语气和神情,就如同托付自己一件最在意的物品,或者说不亚于对孩子的牵挂。现在想来,那是一种长期从事一项工作积淀的情愫,油然而发。
不久,我即被医院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学习,专门进修胃肠镜的护理。当时,儿子才三岁,可再多的不舍和牵挂,都不足以成为工作的托辞,我依然只知服从安排。
在那里,我开阔了视野,自然领略了许许多多先进的内镜技术,也接受到了很多全新的理念,以至于以后的这许多年,都感觉受益匪浅。
那时候,医院,不仅胃肠镜检查及很多镜下诊疗技术,已非常成熟。像息肉电切,超声内镜,硬化治疗等等,医院,才相继慢慢开展。尽管这样,当时的ERCP,也才是处于起步阶段,能操作的也只有外科一名年轻力壮的副教授。也就是在那段时间,听说他们所做的一名患者,出现了大出血,让我对这项微创却技术含量和风险均高的诊疗,留下了最初的敬畏和挥之不去的阴影。
由于哥和母亲在那所城市的缘故,学习期间,儿子曾被他爸爸带过来看我。我记得非常清楚,刚打开车门,孩子满头流淌的大汗就让我感觉异常,当时脑海里能迸发的唯一念头,就是依稀记得有谁说过,支原体感染过的孩子容易出汗,但虽然之后进行过不少寻医问药,孩子多汗的病因既没找到,大汗的症状也不曾改善。时止今日,每每看到已成年的儿子依然常被无故的大汗淋漓困扰,我都觉得非常愧疚。如果不是我那段时间疏于照顾,孩子兴许就不会这样……
进修结束,科室里不仅开展了肠镜检查,还增加了图文工作站。打字又成为了迫在眉捷的任务,可等不及我在外自修的打字学习结束,工作就已不等人,于是,我这三脚猫的打字水平,就被拉上了集配合护理并身兼打字员一体的岗位。
而之后随着《内镜清洗消毒规范》的出台,内镜的清洗消毒又被列入重中之重,内镜室也成为每次院感检查必查的重点科室。
由于规范施行之初,医院都处于摸索阶段,没有模版可以参照,亦没有经验可以借鉴,能做的,就是凭借一本《规范》,逐字逐条去对照,去琢磨,去实施……
不记得有多少个夜晚,医院门诊一楼的那间胃镜室里,厚厚的窗帘隔住了房间里的灯光,大概没有人会知道,我是怎样地凭着蹩脚的电脑技术,艰难地完成那一个个对我来说异常生涩的表格和流程,去解读筹备并完善实施《规范》的细节。
但就是因了这份努力,使得我们胃镜室的清消工作,在每次的院感检查中,不但从来没有出现任何纰漏,还均得到好评。
也恰是有了这些积淀,医院创三甲的工作中,我与后来的同事小薛才能配合主任,齐肩并战,共同努力,使得内镜室零丢分,以满分的佳绩完满通过。也同样,不知道有几人能知道,我们俩夜以继日自查自纠,多少次还深夜把资料带回家整理完善的过程?
至于肠镜操作的配合,开始的那几年,都是双人操作,而配合除了我,没有谁能替换,所以,在母亲手术和无数次的治疗中,我即便不得已需要请假,也是在肠镜检查的日子,前来配合。
工作的压力,生活的变故,终于让我感觉力不从心,疲于应付之际,自信也随之消失殆尽,而我以为能做的选择,只有将母亲交给哥哥。
那一次,听到母亲化疗的药物被用错了剂量的时候,我本该是能意识到危机的,但考虑到科室里的事情,碍于情面,不好意思请假,所以,抱着一丝侥幸,忐忑不安的拖延着……
我不知道,母亲的白血球其实早已经处于危急值,她出现了骨髓抑制现象。哥哥是不想影响我而选择了有意隐瞒。
我是在几天后的周四终于放心不下,踏上探亲的列车。临行,听母亲说她想吃油饼,可老人家却没能等到我走下火车,就出现了感染性休克,被送进了重症监护,而此前那一刻,我还在愚蠢的寻思:只需要耽搁一天,看过母亲,我就能在星期天返回……
都说“子欲养而亲不待”,但我觉得,是我的疏忽大意和自私让母亲失去了争取最后抢救的机会。
一个两次罹患肿瘤,和癌症病魔顽强抗争了十几年的老人,她的心愿仅仅是多活两年,想看到两个孙子顺利考上大学,可最终,她这个小小的心愿不仅夭折,甚连同生命也葬送在了我的同行手里。
究其原因,只因为我多年前进修时,折服于医院的规模和先进。
再坚强的东西,都有着致命的弱点,何况血肉之躯?多年接踵而至的打击和磨难,合并着母亲遭遇医疗事故意外的愧疚,终于让我所有的顽强瞬间决堤,更可悲的是,这场“大病”,像异类,很难得到他人的体恤和认同。
那些日子,是我生命里最晦涩屈辱的一段,因为,我再也做不到像以前那样,无论经历什么,都游刃有余的应对工作,而我更不能奢望,自己能得到像诸如癌症、肿瘤或者其他较严重的躯体疾患一样,受到照顾和理解。
然而,天知道,我有多痛苦,挣扎得有多艰难,但凡我身边还有任何人可以了解体察这种病痛的话,我想他们都会明白,我需要一个完整的休息和系统的治疗,可是,很不幸的是,我没有。我能做的是在病情反复的间隙里坚持工作,而病情严重时稍事休息,即便这样,我还是成了一个无故隔三差五就休假的人。
有些议论、讥讽、中伤再所难免,可大部分还是给予着理解和关心,所以,对我来说,最难熬的莫过于每病一次,重回科室,就感觉像亏欠了所有人,抬不起头。能做的也只剩下在身体状况尚好的情况下更加卖力,不计较任何得失的工作。
所幸,无论别人怎么样,王莹主任都非常体谅支持,这一切,我默然于心,更理解她的难处,因此,在我病情最严重的时候,我曾主动提出让主任把我上交院里,没想到,是她的一句回复,竟再一次将我拽离了绝望的深渊,她说:“好好养病,我还等着你回来和我一起上班呢”!
还有什么比被人需要更觉暖心呢?
我理解,身为科室领导,要从全局出发,她需要面对的很多,但这十几年的相处,至少她是清楚的,如果不是状态特别糟糕,我绝不是轻易懈怠工作之人。
但说心里话,那段时间,确实无数次想过离开,想像很多人一样,医院照顾一个能够轻松一点,工作强度不是这么大的地方。
那怕是看个门,或扫扫地。
终究,我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毕竟,二十年,不是一朝一夕,有太多复杂特殊的习惯和情感,已经潜移默化地融入了骨子里。这个中滋味,恐怕也只有我自己最明了。
再回头细看,近几年,随着我院内镜诊疗的发展,与技术同步的,还有人员的增设。这里,已经拥有了一个相当健全的团队,而人事变更里,我竟然成为以时间来议“资历”最深的“元老”,于是,每次,听别人说起时,我心底都会隐隐感觉一丝讥讽,也自然会涌现一个字眼:“窝囊”。
其实,我知道,这些年,同龄人不是跻身管理之列,就是已找到合宜的岗位,只有我,还数十年如一日的重复相同的工作。在大多数人眼里,这确实是没有追求,不思进取的窝囊,但我自己熟谙,我的世界,什么才是真正的坦然和洒脱。权钱并不是成就的唯一绿标,也非我向往。我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所以,每每当这种不良思绪泛潮的时候,我都会自我宽慰:“诸葛亮何其深谋大略,但他清楚自己更适合军师”。
然而,自嘲也罢,宽慰也好,我都自知,这二十年的岁月以后,我再也不能拥有当年看似无争,实则孤傲的淡定洒脱,将也再不能无惧任何工作,拿得起放得下都不在话下了。
“服老是一种境界”,更多的却还有无奈,只是我依然无法忘记,在这二者之上,当还富含另外的一层,因为感恩,所以服从。
夜幕低垂,当我又一次脱下沉重的铅衣,始觉僵硬的腰身麻木疼痛,这恼人的不适随着迈步自一侧肢体蔓延脚跟,再回想这周连日来因精神高度集中所致的睡眠缺失,真是想长长的嘘上一口气。
无论怎样,我又一次坚持下来了,由衷想为自己点赞之时,我想到了身边,有众多护理姐妹在和我一样,用默默无闻诠释着什么才是敬业爱岗,不要说内镜下任何一项诊疗操作离开护理的配合都无法独立完成,就是临床的治疗,离开了护理,病人也很难康复出院。可是,在众人眼里,究竟有多少能熟知护理工作虽微不足道,但不可或缺的重要?而在他人眼里,兢兢业业到底是否不等同于窝窝囊囊呢?又有多少人,愿意给予她们本该获得的,最起码应有的尊重?
秋风飒爽,阵阵凉意迎面扑来,掳走些许疲惫,我反思,人生就无异这四季,任何年轻的张扬或辉煌都像盛夏的狂热,总有一天难敌老去如秋的天凉。
自然规律,谁都逃不过,重要的是,与人对己,都问心无愧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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