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看病的日子

对于一个没有扎针输液经历且晕针的人，像我，去医院，最多也就是看望亲友。对于一个对人体构造不甚了解的人，像我，肚子疼了，极其自信地认为就是胃痛，到药店估摸着买些药，有一顿没一顿地吃几次也就过去了。然而，总有一医院，总有一种疾让晕针的你主动伸出胳膊请护士为你扎针。

隐痛，剧痛，整宿整宿的痛，再后来就是整日整日的疼痛，虽然这种通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但持续不断毫无停止之意的疼痛医院做胃镜的决心。

早起，空腹，内窥镜检查室还没有准备好之前就已经在门口等候。满头银发慈眉善目的老医生在和我简单对话之后，就在内窥镜即将插入喉咙的那一刻，停止了进一步操作。“年轻人，我觉得你这病不是胃的问题，这样吧，我给你写个条，你先去做其他检查……”

血检、尿检、彩超，医生开的检查医院为自己看病的人可以想明白的。中医院检验科不到50米长的楼道内，有面色凝重在检查室门口静候的病人，有略显不安来回走动的家属，有若有所思来去匆匆的医生护士。

“下一位XXX”彩超检查室微开的门缝内探出一个头来。

“医生，XXX是第几位？前面还有几个人……”等得有些着急的病人、家属凑上去。在彩超室门短暂的开合之间，医生用最快的语速传达着患者最想了解的候诊信息。

“你有什么症状？”

“近些天胃疼，昨天疼了一天一宿，昨天晚上没吃饭，现在倒是不疼了。”

“不见得是胃疼……”

做彩超的医生眼睛盯着屏幕，一只手按着键盘，一只手握着类似超市扫码器之类的东西在肚皮上滑动着，脚还不时地踩踏踏着什么东西，这操作的难度不亚于弹琴或是打架子鼓。

“不是很明显呀……吸气鼓肚……侧身……”医生边指引边盯着屏幕。

“不明显呀……单从彩超看，现在看不到什么问题呀……”做彩超的医生也一脸疑惑。

“没问题最好”即便鼓着肚子也简单回了一句。

时近中午，检验科楼道内人员逐渐稀少，几番打探之后，血检、尿检的结果终于出来了。虽然搞不清楚胆红素、尿淀粉酶、什么什么转移酶反应的是哪个脏器的指标，但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这几项高，高得离谱，有些高至几十倍。

“急性胰腺炎，这个得住院……”接诊的王医生平静地说了一句。“开点药不行吗？”我试探着问了一句，“这个是很严重的病，得住院……”这句话的音量明显高了许多，“好吧，那……住院吧。”因为肚子不痛了，没有了任何症状，总觉得没有必要住院治疗，尽管如此，还是听医生的话吧。

带着狐疑不安甚至有些恐惧，我深一脚浅一脚来到了住院部内一科。

“王主任，也中午了，你看我能不能回单位把工作安排一下，下午来住院。”

“这个真不敢”王茶茶主任边说边翻看我的眼底，“这是很严重的疾病，有一定的病死率，住院单子已经开了，我们就得对你负责。现在必须马上进行治疗。”

这个时候除了挤出“好吧”之外好像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前脚进病房，后脚护士就进来了，在胸口贴了一排带线的可能是用来检测生命指征的东西。

“对青霉素、头孢过敏吗？”

“没输液过，不知道过不过敏。”

“那做个皮试吧！”

与小时候打防疫针不同，这次没有背过脸，没有咬牙，反倒是极其冷静地眼看着针头插入表皮然后轻轻挑起，晕针的毛病在此刻治愈。护士还在扎针，一位年轻帅气的医生随即走进来，“这几天禁食昂，不光不敢吃饭，水也不敢喝，有什么不舒服的随时呼叫。”医生的话音刚落，护士又发话了：“今天的输液量比较大，需要在两只手上同时进行，要输好多天，给你用留置针吧？”对留置针压根没有概念的我来说，扎什么针都是扎，“你们看什么合适就扎什么吧。”这话说来有些无奈。

“你这病需要家属陪护，没有人陪床吗？”王主任问道。

“你看我能走能说，不吃不喝的，我一个人就行。”

“你这种病一般是必须有人陪护，不过看你这状态，好像还行，但是有什么症状一定及时呼叫。”

“好好好，一定……”

人到中年，上有年近古稀的父母，下有还未成年的孩子，总感觉需要解决的问题太多，总觉得自己能扛的时候就扛着，即便是在病床上。所以我拒绝了家人的陪护，父母不来往奔波，爱人安顿好孩子的上放学接送，也许唯有这样病床上的我才能有些许心安。

“一个人行吗”干练的刘护士长在查房时关切地问到，“还好，就是液体凉，输得两只胳膊疼，看能不能用输液瓶灌些热水稍暖暖。”“现在的输液瓶装水要漏的，烫伤了就麻烦了。”“XX床呼叫”护士们的脚步来去匆匆，“护士，这热水器怎么没有热水呀”病房外一遍遍重复着病人的疑问，没有热水，也罢，再说，这也不是人家分内的事呀，忍一忍算了。

就在下午天快要黑的时候，刘护士长进来了，“胳膊疼的吧，不要滴那么快……我到四楼给你灌了一瓶热水，瓶口用胶布缠了一下，你得操心，千万不敢把口弄开了烫一下。”“太谢谢你了，你给我解决了大问题。”“没事，上午忙得顾不上，下班了我想起了，给你灌了一瓶，注意不敢把口弄开了昂……”刘护士长边说便往外走，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病房恢复了平静。

住院的第二天，血检、尿检、彩超、CT，全方位检查。在检验科的楼道内碰见了李院长，“你怎么了”“肚子疼，医生说是急性胰腺炎”他看了看先前查的检验单，郑重地说了句“胰腺上的病得操心了”，当这话从一个知名的外科医生口中说出来的时候，着实让人心头一惊。看来这病真不像我想象的那般容易康复。“你住哪个病房，哪会儿查房时，去看看你……”住院之前医院，即便到住下院也没有给他打电话，一来是知道他很忙，不想给他填麻烦，医院每一位医生都会竭尽所能用最好的方案治疗。要不是在楼道内碰见，还真不想让他医院住院。

每天十几个小时的输液，滴水不进，自己都能明显感觉到肚子上的肉少了，这些都无所谓，让人欣慰的是经过一个礼拜的治疗后各项指标均已明显下降。就在我准备和王主任商量出院日期的时候，疼痛却再次来袭，又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即便这种痛还在可忍受范围之内，可就是几乎没有任何医学常识的人都能看出来——疼痛意味着疾患并未治愈。那夜陪我整夜没合眼的是当班的护士，凌晨两三点她还进来推推我，问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症状，我尚且可以迷糊一会，倒是她整晚担心我，怕我出什么状况。

第二天一大早再次进行全方位检查，“胆囊明显肿大，胆总管扩张，胰管扩张，胰腺肿大”，这次“症状明显”，血清检测多项指标再次翻高。看到结果后，王主任第一时间联系原是外科主任的吴小波院长进行会诊，二人均表示不再适合保守治疗，建议进行手术。

我几乎不敢与他们对视，因为原本只打算做个检查开些药的，后来输液也是可以接受的，现在突然被告知需要手术，难免让人心慌。参加会诊的吴小波院长或许看透了我的心思，为稳妥起见，他领我到曾是外科主任的李院长办公室再次进行会诊。李院长看了检查结果，同样给出了手术治疗的建议。“还是胆结石把胆总管堵住了，不做的话引起严重的胰腺炎就要拉开做了……做了就没事。”他坦诚而又简明扼要的分析给惊魂未定的我些许安慰。

“医院再看看，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家人你一言我一语，一遍遍重复同样的话。联系晋城的有，联系太原的也有，医院医生的也有，突然间觉得去哪治怎么治好像已经由不得你自己了。

当天中午给李院长打了电话，“你要去复查可以，如果有更好的保守治疗方案也行，如果要做手术，就到咱这里做。”李院长明确而又自信地回复了我。即便转院也要把内科开的液体输完再转，接孩子的接孩子，回家做饭的做饭，病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正午的阳光照在输液管上，管内的液体一滴一滴的往下滴，透过阳光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液体在管子内砸出的水花。“你这个病已经可以确诊了，你去太原XX医院，医院医院。”“这个需要手术治疗，胆囊的功能已经基本丧失了，不切反倒很危险，随时可能把胆总管堵了，一堵胰腺就随着发炎。”“如果要做手术，就到咱这里做。”我一遍遍回想这王主任、吴院长、李院长的话，三位主任医师的会诊意见医院医生的治疗意见？这三人哪一个会拿自己的职业声誉开玩笑。

“内科的所有手续都办理好了，你要转院也好，转科也好，随时都现成昂。”就在我恍惚之时，进来拔针的护士进行了简单明了的告知。

阳光把腿晒得暖暖的，这些天扎针，手背发肿发麻，坐在窗前闭着眼睛边晒太阳边揉手。暗自思忖片刻之后径直走上四楼，碰巧在护士站见到了吴小波院长，“你做好决定了吗？”“想好了，还是就在咱外科治疗吧。”没有家人的时候，做个决定反倒变得简单。“奥曲肽……胰岛素……间苯三酚……”吴院长转身就安排入住、取药、输液。

经历连续十多天的禁食，消瘦是自然的，这倒正常，不过发黄的面色，难免让家人有些担心。还好，到外科治疗近一个礼拜之后再检查，各项指标明显回落。

“明天准备做手术吧。”

“各项指标还不是很正常呀？”

“不敢等完全正常了，再说你也不能一直水米不进呀，冷不丁再堵或是造成胰管堵塞就更麻烦了，必须抓住这个窗口期，赶紧把手术做了……”吴院长的话果断中透着几分自信。

“行，听你安排！”

就在朋友圈跨年祝福霸屏的那一天，年最后一天，备皮、灌肠、插导尿管，在一阵阵灼痛感还未消失之前，我穿上病号服走进了手术室躺上了手术台，这一天，我成了“无胆”之人。年第一天，下床，拔导尿管，数次尝试忍着刺痛撒出术后第一泡尿时，居然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吴院长、杨医生每天两次查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来去之间唯有询问是细致地，解答是耐心的。再查，各项指标明显回落，告知各项禁忌且可以出院之后，感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们又匆匆赶往手术室。

时至今日，术后已半月有余。复查，那些高得离谱的指标已趋于正常。

医院治病的经历，难免让人感慨。如果不是做胃镜的于小瑞医生“多管闲事”，在无明显症状的情况下，可能不会深入检查，极有可能会延误病情；如果不是王茶茶主任严密地跟踪治疗及时地组织会诊，我的病情可能会错过了最恰当的观察时期；如果不是吴小波院长坚决果断地手术，我可能还要忍受病痛更长时间的折磨；如果不是护士尽心尽责的护理，恢复可能没有这么快。

说实话，患病，切除器官，可谓我之不幸，但能够第一时间被一支专业、负责、担当、仁爱的医护团队诊疗，是我之幸，也是实话。

拿着检验单再次敲开李院长办公室的门，“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爽朗的笑声揉进了窗外的冬日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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